2009年6月18日星期四

兩種僵化 一樣害人

政府以MBA思維治理小城,把一切民與人命都化成一盤數,所以才會發生垂危傷者要付款買藥的涼血事件,也衍生了正生書院與梅窩居民的衝突。

醫管局從二○○五年制訂藥物名冊,病人需自費購買非通用名冊下藥物,既是成本效益的考慮,亦可防止濫冊。但是,因為現行制度管得太死,專科之間不能越界,以致身患多種「專科病」人士需經常「轉科」才能取得藥物。病人若遇到好心的醫護人員,尚且願意為他們辦理手續,否則就要為藥費而籌措。

基於上述政策,才會出現旺角大車禍的女傷者在垂危要付錢購買特效止血針救命。當時醫護人員用盡方法仍未能替她止血,危急時想到「非認可的治療法」,建議嘗試注射「NovoSeven」,但藥費承惠二萬二千元。家屬聽到有一線生機,即時「碌卡」付款。其實,伊利沙伯醫院人員已在常規範圍內盡力救人,而該藥物是血友病患者嚴重出血時使用,並無臨牀數據證明對一般病人有效。事實上,當時醫護人員大以可放棄治療,但因為他們重視生命,才會建議用使用該藥,是值得讚揚的事。

傳媒報道,家屬指院方沒有說過不付錢就不用藥,他們亦感激醫護人員盡力搶救傷者,那是醫療政策僵化的惡果,亦是本港醫療制度的污點與倒退。事件曝光後,醫管局即時退款,並答應檢討現行制度。

但是,伊院的醫護人員卻備受局方責難,醫管局高層在公開場合說:「醫院做法不對,救危急病人不應收錢。」那是模糊焦點的招數,請弄清楚,若醫管局沒有把制度管死,根本不會有「先錢後藥」的事情發生。所以,要寫報告的交代事件的,不是伊院,而是醫管局,請不要把黑鑊卸給院方。

同樣地,正生書院的遷校事件上,特首曾蔭權呼籲梅窩居民要對年輕戒毒者「包容、接納」,政務司司長唐英年要求居民有「助人自助的心」,全線高官一致力挺正生遷往南約區中學舊址。而前高官馬時亨更心痛落淚,指居民的謾罵已傷害了正生書院的學生,「是香港人的悲哀」。全港輿論的大氣候,就是指責原居民自私自利,對曾經犯錯的年輕趕盡殺絕,沒有包容的心。

但是,請看清楚真貌,的確有一小撮居民罵正生學生是「吸毒仔、吸毒妹」,聲聲刺耳,令人受傷。但那正的生學生才沒有外界想像般那麼脆弱,他們因為自己的過失而願意承受後果,得到支持時沒有狂喜,反而說要理解居民的感受,那種謙恭不屈,是全港年輕人的典範。

但是,請問特首與高官們,有沒有理解當中的矛盾與對立點,有沒有對梅窩居民的怨氣作出「接納與支持」呢?事件可能涉及鄉郊利益衝突或各種勢力團體的角力,但居民最強的反對理據,就是當局諮詢不足,並且在區內殺校,令原居的民子女需要到港島區或東涌升學,然後打算把舊校舍撥給正生書院使用,於是引爆居民的怒火。這群反對遷校的居民,逐漸變成輿論下的弱者,在鏡頭前激動哭泣。

南約區中學○七年因收生不足而被殺校,三百多名學生以及未來的中一生,都要到長途跋涉上學去,現時連母校要被佔據,傷感與激動亦難免。既然政府喜歡用算式,這裏就計一計數吧。以三百名學生受影響計算,每年上課一百八十天,上下課要三小時,來回船費承惠二十三元,即是每年浪費掉十六萬二千小時和一百二十四萬二千元船費。當中還未有看不到的時間、心理和社區成本,政府殺校省下的,能抵消這條數嗎?

政府在離島及偏遠地區沿用統一的殺校準則,表面上是公平,實質上是對原居民的不公義,遷校釀成的爭議,其實就是「以數治城」的惡果,現在都由正生書院與梅窩居民在承受。若重視原居民感受與正生書院的需求,何不想辦法讓兩者共存呢?

兩種僵化政策,後果一樣害人,政府部門卻沒有表現出疏導怨氣與承擔後果的勇氣,反而把責任推給醫院,推給原居民,引道市民以兩極化思維去看待事件,那才真正是香港人的悲哀!

2009年6月16日星期二

正生書院遷校的新仇舊恨

作為一位前教師也好,一位支持更新人士也好,肯定讚賞戒毒學校基督教正生書院的理念與貢獻,若該校開在我家隔鄰,亦會舉腳贊成。然而,若我是梅窩居民,會否義無反顧地支持呢?其實這次選址,是涉及許多新仇舊恨,傳媒和外界都不宜搬出正邪二分法,把雙方兩極化。

電視的新聞片段所見,在諮詢大會上,反對遷校的聲音卻如潮湧至,梅窩家長的激動,暴躁、狂鬧;甚至把區內未懂事的小孩子都拉出來做磨心,而正生的師生則處於劣勢,被包圍,被責罵,默默地承受着一切。

單看畫面,實在有點魔鬼與天使的對立格局,各種陰謀論浮面,誰都說有背後力量在鼓動。這種兩極化的情況,對任何一方都沒有好處。

最難得的是,那些曾經誤入歧途,現正努力戒毒的孩子們,沒有逃避鏡頭,沒有怪責村民的歧視與責難,紅着眼睛帶着激光,發紅的鼻子沒有令他們垂頭,一位女生以有點委屈的鳴咽在接受訪問,平靜地說:「我曾經吸毒,是『曾經』,現在已戒掉了。」因為她知道這些苦果,是走過歪路的人必須去承受,全因為她們「曾經」有錯,那已是過去式,可以用現在和將來式修正過來。一幕幕的畫面,一句句無怨無恨的說話,正在化解着村民與校方的矛盾。

電視與媒體當然會選擇性報導最激動的畫面,作為觀眾,最初想當然地以為梅窩居民是自私自利。但是,翻查資料深入了解,才發現其實是政府政策失誤而累積下來的舊恨。建議讓正生書院遷入的「新界鄉議局南約區中學」校舍兩年前丟空,原因是「收生不足」,因為每年「只有」約五十多名中一生,不足以開兩班,所以需「殺校」,據說當時300多名學生就這樣被迫離開,每天花漫長時間來回上學,單是計算交通開支和浪費了的時間,難度抵不上殺校省下的成本嗎?

因此,就算不計其他社區利益,對梅窩家長和居民來說,殺校已種下難以釋懷的恨意:為甚麼我的孩子要長途跋涉去上學?空置校舍如今可能被另一群年輕人進佔,家長與原校學生心裏不滿,是可以理解的事。

問題癥結是,為甚麼政府要以統一的成本效益去計算離島教育呢?為甚麼要把的離島的中學殺掉呢?若非使用原有校址,或者居民可原區讀中學,這些舊恨便不成氣候,正生亦就不會被迫貼上「霸校」的標籤。說到底,是誰的錯?不是居民、不是學生,更不是正生,而是教育政策的失敗。特首曾蔭權與高官都在出口術,說支持正生,叫各界給濫藥者改過機會,潛台詞反而令居民更冤了,真的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案嗎?其實只要政府肯承擔責任,不用數學題去計算,大可以兩者兼得啊?

至於新仇,小部份人認為戒毒學校的學生會破壞社區治安,如同疾病般會傳染,應躲到偏遠的地區「專心」戒毒,這種說法當然不被主流意見接受。那些孩子是社區的一分子,總要回家,為甚麼不相信他們的改過決心呢?面對責難、噓聲,他們落淚,他們堅強面對,這正是其他孩子該學習的。人生的路途中,誰都曾經犯錯,能及時改過就好了。濫藥問題已不是別的家庭的事了,而是切切實實地影響到整個社會,以為推到荒島就能解決,未免太天真也太無知了。

無論是否遷校成功,鬥爭之路仍很漫長,但是,請別把新舊仇恨加劇,特首與高官說也別想為自己的過失開脫,那正是政府以成本效益去制訂教育政策的惡果,結果要孩子們去承受。困局已成,但請給孩子一個機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