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3月1日星期日

為何要補貼大學生就業

數年前,因為急病被送進急症室,醫生看完檢驗報告說:「你要立即入院。」當時既沒有心理準備,也以為是小事一樁,便求情說:「醫生、醫生,唔入院得唔得?」醫生問:「你是大學生嗎?」我答是。他就說:「你受過那麼多教育,社會為你花了那麼多資源,若死了,就是浪費,對不起納稅人。」結果,是藥物敏感,乖乖住院,撿回一命。不敢說能否能對得住納稅人,但最低限度也把大學時期的貸款還清,而且也成為了納稅人。

自以為了不起
想起這件往事,只因為聽到今年的財政預算案中提到,政府將預留1.4億元去推行「大學畢業生實習計劃」,替大學生安排在本地或內地的企業實習,接受半年至一年的培訓,預計有4000名畢業生受惠。

何誰想到,曾經被視為社會精英,甚至是「天子門生」的大學生,竟會淪為需要政府優先眷顧的一群?根據官方公布的數據,本港勞動人口達到368.7萬人的歷史新高,4000人大概佔0.11%,對改善失業率來說是杯水車薪,但新計劃將對勞工市場造成結構性破壞。

社會上一般質疑聲音,直斥指大學生有良好的教育基礎,競爭力理應較一般人優勝,官方津貼只會令那些原本會聘用較低資格勞工的職位,被大學生一一搶佔,但實質的崗位可沒有增加。若只是「一換一」,也許未必算是壞事。

事實上,勞工市場一直順應了達爾文物競天擇的理論,所以在經濟差的年代,中年失業者難以重投勞動市場,低學歷的年輕人亦難覓佳職,同樣情況早在九七金融風暴後,以及沙士期間上演過。那個年頭,大學生做月薪7000元的保安員都不是新聞了。當經濟稍微轉好時,高學歷者會急忙另覓佳職,故沙士後經濟復甦,直至去年金融海嘯前,就增出現大規模的大學生轉工潮。

新畢業的大學生埋怨「這是最壞的時代」。但試想想,除了大學生「供不應求」的六十至九十年代初,受過高等教育的人,何來有好日子過?陳冠中先生在《我這一代香港人》裏自省地說:「太多我這代人自以為了不起,其實比不上我們上一代,只是運氣比較好。」  是的,縱觀古今中外的歷史,讀書從來不是發達保證,也許連溫飽都沒有保證,多少飽讀詩書的才子佳人,壯志未酬,卻在貧病中老死。書中從來都沒黃金屋,但讀書人卻是道德與正義的重要支柱,那才是「社會棟樑」的真正意思。

著名的德國投機家科安德烈‧科斯托蘭尼(Andre Kostolany)曾被人問到:「你希望兒子也做投機者嗎?」他的回答是:「如果我只有一個兒子,他將成為音樂家,若有第二個兒子,我將培養他成為畫家,第三個兒子培養成為作家或記者,而第四個兒子一定要做投機家,因為總要有一個人養他三個窮哥哥。」為投機而生的智慧老人,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,卻是文化學養。

體會貧苦生活
政府貼錢助大學生就業的做法,就像鼓勵大家都做投機家,而入場券就是一紙大學畢業證書。這樣的不義社會之下,難望有奏出滋潤人心樂章的音樂家,不會有繪出撼動世人心靈作品的畫家,也難以有挺身揭露社會黑幕的記者。曾俊華投下的一顆小石子,沒能力令就業市場活化,卻令勞工市場翻天不公義的巨浪。

1.4億元若能惠及4000名大學生,即分均涉款3.5萬元,與其讓大學生錯配工種,不如讓年輕人(不論學歷)組團到國內或第三世界的國家做扶貧義工,體會何謂貧苦的生活,再反省日後的路吧。須知道,許多香港人家中的外傭,何嘗不是有大學學歷呢?